[武侠]天魂传(全本)-28-30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27
在诞生祭上绑架天帝的小儿子?这几个从芈国来的人类难不成是昏了头了?
太子殿下明知对方的阴谋,也不加阻止,放任他们在宴席上随意走动,想必也是胸有成竹,设订了万全的计策,能在不伤害葵的前提下,来一招引蛇出洞,让一直倡导和平的神族,找到出兵征讨人类的借口。
“小殿下,你一直盯著那几个人看干嘛?”用点心水果填饱了肚子後,千帆终於察觉孩子的异样,他顺著冥夜的目光看过去,见到的并不是什麽稀奇人物,只是几个作驯兽师打扮的人,聚在一起窃窃私语。他们肩上都趴著一只动物,外形很奇怪,说不出名堂来。他看看横躺在自己膝上的小殿下,又抬头看看那几人:“他们有什麽古怪吗?”
“那个,”冥夜伸手一指:“穿著青色衣服,手臂上缠了只……类似蜥蜴东西的人,”他吸吸鼻子,往千帆怀里缩了缩,寻求呵宠。“就是他!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所受的伤?在这里……哼!就是他用天箭射伤我的。”把千帆的手拿到自己胸口:“好痛好痛呢,差一点就不能回去见你了,呜呜,还害我的回生咒启动了,好几天用不上灵力。”
“是他?!”千帆温柔的眉眼,蓦地冷了下来,连小魔王都忍不住打了个颤。哎呀,平素不易生气的人,发起怒来果然很可怕。“你怎麽……从来都不跟我说?”千帆已经气得浑身僵硬,狠狠瞪著那人,才刚调理好的身子,承受不住瞬间升腾的怒气,“呃呜……”他突然捂著心房,痛苦地喘息。
“千帆!”冥夜吓了一跳,赶紧爬起来,跪在沙发上,把他抱入自己怀里,手忙著给他顺著後背缓气。“傻瓜,你气什麽?我现在好好的。”小魔王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,平白无故地跟千帆说这些破事儿干什麽呢,又不是不知道这人儿向来护短,只不过徒惹他心疼。“对不起,我不该跟你说这些,对不起。千帆你乖,都是过去的事了,你别生气了,好吗?”他苦口婆心地哄著,好不容易,怀里的娇躯终於软化下来,不再绷紧。
小魔王又拿来果汁喂他,自己先喝一口,再吻住他,一点一点送入他嘴里。
远在上座的深天葵,看到这一幕,手里的扭蛋被他掐得粉碎,诅咒般地阴冷笑道,“冥冥,你会自食其果的,你就等著吧……”他的眼神,已经有种不正常的狂乱,看得旁边的太子哥哥心惊肉跳。让冥夜出席诞生祭,本是为了慰寂小葵的,没想到那色胆包天的小魔王,居然敢把自己的男宠也一并带来,还公然调情,卿卿我我的,尽做些有伤风化的举动,表演给谁看啊?真不要脸!
大殿里突然鼓如雷鸣,司仪公布──今晚的歌舞表演要开始了。大家主动退到四面,把大殿中央的一块空地让出来当作舞台。侍女们提著花篮,把一朵朵鲜花派到各人手中,依照惯例,如果观众觉得舞蹈好看,可以把花扔到场中向舞者致敬。
为了讨好天帝陛下最宠爱的小儿子,各个名门望族都争相派出族里最漂亮的年轻人,组成舞团,来到诞生祭献舞。只不过,孩子们大多有事务在身,一起练舞的时间很难迁就,准备得不够充分,再加上这班天之骄子娇女们,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,只吃得了蜜糖吃不了苦,任性又不服管教,傲气的多,谦逊的少,互不相让,被放在一起跳舞,可就大有看头了──
音乐才刚开始了几分锺,状况渐渐层出不穷:有人踏错舞步,有人踩了别人的脚,有人太紧张导致肌肉僵化,有人转圈时不慎头晕倒地,其他被连累的人破口大骂,有的男生举起女生时手软无力,两人砸作一堆,有人干脆赌气不跳了,杵在场中充当布景……整场舞蹈下来,丑态百出,乱七八糟,观众们笑得喷水喷饭,在边上捶桌捶墙。
“哈哈哈……真可爱,笑死我了。”千帆笑出眼泪,小魔王见他注意力被转移,不再生气了,也乐得花枝乱颤。可怜那班没受过委屈的少男少女,被大家笑得挂不住面子,只等音乐一停,就迫不及待逃回亲人身边索求安抚。精心编排的集体舞,最後以滑稽收场,但全场气氛热烈,许多人把鲜花扔到舞台上,以表敬意。几个小宫女穿梭场中,把花一一捡起,分别交到刚才跳舞的年轻人手中。得到花的人……哎呀,那个心情就复杂了,又是高兴又是害羞又觉得有那麽一点点的……受之有愧。千帆一时高兴,拿了手里的花也要扔。
“喂!”冥夜大喝一声,瞪著他。
千帆呆呆地看回去:“怎麽啦?”宫女小月在他耳边叽咕:“小殿下一会儿也要上场的。”千帆恍然大悟,连连点头,迅速把花丢到场中,回头再一本正经地说:“小殿下你要加油啊。”冥夜气闷得嘴角抽搐,说不出话。
很快司仪就宣布:下一支舞蹈,由魔族的冥夜殿下献上。
等小魔王踩著高跟鞋气鼓鼓地走上舞台之後,千帆才敢小心翼翼地向小月讨教:“哎,小殿下好像生气了?”
小月实在佩服她主人的白目,有气无力地回道:“不是好像,他的确怒了。”
“为什麽呀?”千帆满眼迷茫。
“不知道咧。”连小月都忍不住要捉弄他:“你猜猜。”
千帆气结。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28
十日限期将至,归翼再一次出现在顺天城,他一只手里,握著小殿下给的寒月刀,另一手,拎著一尺见宽的盒子。呈隆家曾是魔族最显赫的三大贵族之一,但如今,在小殿下的打压下,过去的辉煌也不再。他从身份高贵的贵族少爷,沦为一个连平民都不如的通缉犯,天天过著四处躲藏的逃亡生活。但魔族,也只有在顺天城的庇佑下,才有生存的权利,离开了顺天城管辖的领地,无论躲到哪里,美丽而罪恶的魔族,始终被世人所恐惧,进而憎恨排斥。
无处是归途,所以他只能选择回来,不为自己,只为了数百位对呈隆家不离不弃忠肝义胆的家臣。他知道,逃亡的家人其实一直都活在小殿下的监视里,再不做点事情,恐怕顺天城的少主会在耐心尽失的某一天,将这几百条性命从人间抹杀掉,就算他们是同源同宗的魔族子民也一样。毕竟那位心狠手辣的少主,曾弑兄夺位。他杀人的时候,眼睛是不会眨一下的。可恨的是,他也要逼自己跟他一样的无情,亲手把大伯父的头颅割下奉上,才肯放过呈隆家的人。可大伯父犯了什麽罪?不过是玩弄了小殿下的男宠而已。魔族生性风流,一个宠姬被多人轮流亵玩是很普通的事,凭什麽,他大伯父就要为此付上性命来赎罪?
岂有此理?!
只可惜势不如人!小殿下曾说过,如果自己某天能骑在他头上,就不必任他欺压,也不会让对家人生杀予夺的大权,落在他的一念之间。归翼悲戚地抚摸身边的盒子,在顺天城的殿门前,他终於看清了前路,下定了决心。
进城的一路上,只需亮出手中的寒月刀,便无人敢阻。可他到了城顶的寝宫,才获知小殿下今晚已早早出发,前往天宫出席诞生祭。归翼别无他法,只好守在寝宫门外,静候小殿下的归来。
在强大得无从突破的结界外,他隐约看到房中情形,里头人影卓卓。寝宫的主子不在此,这些下人们也未免走动得太频繁了吧?他疑心顿起,隐在树影里,小心地趋近。只见里头走出几人,一个侍从在前方开路,之後跟著两个小宫女,手里分别抱著一个婴儿,後头还有一男一女殿後把风。他们行迹诡异,很快就顺著宫道,走出了结界之外。
归翼堵截在他们面前,“喂!你们几个,鬼鬼祟祟要干什麽?”
双方一个照面,都大吃一惊。那宫女侍从,不正是在小殿下身边侍候的风花雪和小天小地?归翼见过他们,他们也对归翼有印象。就是彼此都没有料到,会在此碰头。
再说净碧空的会场,不断传出人们欢呼沸腾的声音。相对於观众的热情投入,场中的舞者却是被逼上梁山气急败坏。是什麽舞蹈能难倒咱们的小魔王?据说魔族的舞技,已到了炉火纯青谁与争锋的境界,小魔王怎麽可能丢了自家的脸?本来他也是自信满满,就算天宫太子有意刁难,让他表演众舞之首的《凤栖梧》,他也能信手拈来。可是,当他站到舞台上,音乐还没响起的时候,首座上的葵,突然开口了:
“听说,魔族精通一种祈祝的舞蹈,名为‘飞花弄影’。舞者能让鲜花一直漂浮於空中,绕著舞动的气息流转,而不会坠落地面,直到舞毕。如果在舞蹈过程中,花朵被打散或碰到地面,所祈祝的对象,就会遭逢厄运。”葵拿起手中那朵娇贵易碎的芒肖鸾尾,凑到鼻端前轻嗅花芯甜美的清香。“冥夜殿下,你可愿意为我献上这支舞?”
听他说得那麽神奇,喝得醉意熏熏的年轻人开始大声起哄──“跳!跳!跳!跳!”
大家一边拍手一边大叫,场中的冥夜一额头的汗:什麽叫“魔族精通此舞”?难度这麽高,听过的人都没几个好不好。但群情汹涌,小魔王已被逼得不能say no,只好咬著牙齿回道:“既然如此,那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他话音一落,葵已抛出了手中的花。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29
不愧是小殿下,人人看著快要碰到地面的花,都捏了把汗,他倒是不慌不忙,把脚上碍事的高跟鞋先踢掉。他的动作的确大了些,鞋子“一不小心”就朝著太子的方向径直飞过去。众目睽睽之下,只听“哎呀”一声,胡罗卜被鞋子砸中脑门,还笨拙地从椅子滚了下来。太子哥哥虽然头脑出色,功夫却屎得要命,连这都避不开。大家惟有啧啧摇头表示同情,有宫女憋著笑,过去将他扶起。
冥夜抬起的脚还没放下,飘零的鸾尾花,不偏不倚,落在他白莲般精美的足背。音乐适时奏响,他莲足一勾,花儿便像长了翅膀似的,又腾空飞起。冥夜翩然转身,把臂弯的三丈彩绫往左右两边一下展开,刹那间,整个大殿如双虹齐舞。他操纵著绫缎,在空中划出阵阵清风,花儿在风中时起时伏,上下翻腾,有几次险险擦地而过,却愣是不沾地面一下。
四周观众齐声喝彩,看得尽兴,有人乐得凑上一脚,把手里的花,对著场中央扔去。见一人扔了,其他人纷纷效仿,一时间,成百上千的花朵铺天盖地飞往舞台。
冥夜简直傻了眼,一朵花好侍候,那麽多的花他怎麽兼顾得来?第一个扔花的人,如果他没看错,正是此时笑得一脸奸诈的太子哥哥。他妈的这人真是睚眦必报!
“花!花!我的花呢?”千帆看得热血沸腾,忙著在沙发上四处找他那朵花。
旁边小月冷冷提醒:“没有了,早在群舞结束後被您扔掉了。”
依稀记得似乎真有这麽回事,千帆泄气地窝在沙发里嘟囔:“每人只能拿一朵吗?谁规定的,真小气啊……”
小月故意气他,把自己手里的花拿到他面前招了招,煞有其事地叹气道:“大家都把花献给小殿下,可是我知道,小殿下最想收到的,其实是主人那一朵,可是您宁愿送给别人也不给他。哎哎,他一定伤心透了,可怜的小殿下!”
“不是的不是的。”千帆急了,看著场中穿花飞舞的孩子,想把小月的花抢过来:“给我给我!”
小月把手抬起,让坐著的他够不著,然後跟烈殒和依泉一起,各人把手里的花陆续丢入场中,换来小魔王毫不感激的一记白眼:你们几个也来趁乱?还嫌我不够忙的!
晓是冥夜舞技高超,时间长了,也不免力不从心。“飞花弄影”的难度不在於把花儿舞起来不让它们著地,而在於必须时刻把握好不把花瓣打散的力度,冥夜额上薄汗微渗,只求音乐快到尽头。他稍稍分心,舞步就踏乱了,一脚落地的时间过早,数朵花儿正从他脚底下滑过,眼看就要被踩落地面。这是祈祝舞,万一踩坏了花,就会被指责舞者其心不诚,以後葵殿下不幸遇到的一切倒霉事,都会算在他头上来。冥夜一阵心寒,当机立断发动天魂,用御风术缓冲落势,脚尖只轻轻触碰了花儿一下,马上又凌空腾起。
观众如此如醉,无不赞叹:魔族果然天赋异禀,身轻如燕,竟能踏花起舞!
“呵呵,冥冥作弊,我看到了。”太子哥哥笑得好不快意。
旁边座位上的葵,却突然站起,没头没脑的,幽幽说道:“梦中的人,也该醒来了。”他话中指的不知是谁。
太子哥哥心下一凛,拉著他问:“小葵,晚宴还没结束,你去哪里?”不能让弟弟离开自己身边,太危险了,人类随时侍机而发。
“我要走了。失去了冥冥,人间已没有什麽值得我留恋。”葵俯下身,在哥哥耳边轻声说:“你以为你已洞悉了人类计划的全部吗?你好不天真,哥哥。你借诞生祭的名义,把人类招来,以为在我身边埋伏几个亲兵,就能护得我周全?”葵语带讥讽,笑道:“人类也不是傻的,他们既然敢来天宫打我的主意,就等同对神族宣战,双方都心知肚明,这是一步互相将军的棋,谁都输不起。”他挣开哥哥的手,在临去前,说了最後一句:“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,你一直不遗余力地调查芈国,怀疑人类社会的资源流向由芈国左右,其实已经找对了方向,但你毕竟还没查出事情背後的真相。在暗中主导这一切发生的,其实是一个人。”他朝天帝的方向瞥了一眼:“一个连咱们父王也忌惮的人。这个人,在人类的国度里,被尊称为──‘暗帝’,他行事非常谨慎,只有寥寥几个心腹,知道他的身份和真面目,你查不出也不奇怪。”
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太子的脑袋始终处於虚空的状态,当他醒过神时,弟弟小葵已经远离了,正慢慢走向观众席的一个角落:“小葵!回来!”他著急呼唤,却又不敢大声,生怕惊动了不远处的天帝。
冥夜的舞步从葵走近千帆的一刻,便停止了。他立在场中,任由漫天飞花纷扬洒落。“葵!停下!”他愤怒的声音,压过大殿的其他声响:“你敢再走前一步,我就不客气了。”绕在他周围,刮起了一阵劲风,吹得花朵四散,花瓣凋零,音乐骤停,观众不知发生何事,站到一边噤声观望。本来热闹的会场,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。葵停下脚步,回头与冥夜遥遥对望,空气里弥漫著剑拔弩张的压迫感。
“砰!”一声巨响,顶上天花塌陷了,一只丑陋的巨蜥,朝葵猛扑过去。
人们大呼小叫,争相躲避,场面一度混乱。
“葵!”芈国的王族果真动手了!电光火石的瞬间,即使施展瞬移,也只能救出其中的一人。没时间细作考虑,一举一动全凭本能。少年的身形化作一缕银光,射入那团混乱的中心,抱住呆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的人儿,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。
就在冥夜选择了千帆的一刻,他看到巨蜥的前爪把葵牢牢擒获,举到半空。而葵不作丝毫反抗,一动不动任其胁持,只是静静凝望著冥夜,苍白无力地一笑:在最後关头,冥冥选择的人,依然不是自己。
烈殒和依泉身手敏捷,尽管满身尘土,稍嫌狼狈,还是从一堆瓦砾中逃脱出来。小月就没那麽幸运了,脑袋被天花掉下来的碎石砸得鲜血直流,倒在依泉怀中不省人事。
天宫的侍卫将巨蜥团团围住,却怕它伤害二殿下,不敢进攻。芈国的王族聚到巨蜥身下,有恃无恐。
冥夜放下千帆,对著葵破口大骂:“你又在玩什麽把戏?那怪物笨得跟只蜗牛一样,你怎麽会躲不开?!”
被举在半空中的葵,很无辜地回道:“我的灵力被千矶禁缚咒锁住了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剩下的那点,也早在几天前跟你翻云覆雨的那个晚上用光了。现在的我,真的连半点灵力都使不上来,不是装的。”
“你闭嘴!”冥夜气得银牙暗咬,想起几天前,葵把他掳到净碧空禁锢了一晚,还对他做下难以启齿的丑事,更加心生怨恨:“活该你被捉住的。”但他说归说,始终口硬心软,深植在心底的情谊,并不能说割舍就割舍,那个一起长大的好朋友,也不是说不管就真能忍心不管。在葵身陷危险的时候,冥夜的心,还会为他担忧,为他揪痛,无异於过往。
手中寒气快速凝出一把冰剑,“哼,一只小小魔兽,也敢跑到本王眼皮底下嚣张?”他打算上去救人,便回头叮嘱:“千帆你在这里等我……”说了一半的话,哽在喉咙里,血液仿佛凝结了。他的後脑,被一根冷冰冰的铁管抵住。
“别轻举妄动,小殿下!”一把无比熟悉的温柔声音,在他身後缓缓说道:“这把枪,你教过我用,还说只要距离足够近,就连灵力祭起的结界都能打穿。我不会把枪拿反的,所以,也请你最好不要亲身尝试这把枪的威力。”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30
冥夜整个人僵在那里,震撼的冲击来得太过突然,让他一时难以承受,失去了反应的能力,後颈被重重一击──刹那间,他宛如沈入冰冷刺骨的海水里,周围一点光线都没有,身体一直一直往下沈……
“小殿下!!!”几个惊呼的声音重叠著同时响起,不能一一辨清是谁,冥夜倒了下去,被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接住了。“别动!你们都别过来!”千帆一边心疼地抱著怀里的孩子,一边用手枪指著他的头,威胁其他人不得靠近。
“你到底是谁?!”太子千算万算,料定冥冥那孩子心肠软,功夫又高强,有他护著小葵,就算人类设下再多伏击,也必定徒劳无功。谁想到冥冥自身难保!他瞅一眼倒在那人类男子怀里昏迷的小魔王,心下惊疑不定:这男子竟能在冥冥身边潜伏这麽久,还骗取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和爱护,实在不简单,难道他就是小葵口中所说的……
“如今预言中的曜星和黯星都落入我们手中。”一直躲在魔兽腹下的芈国太子守望罗越,拿出一个毫不起眼的玻璃球,托在手掌上,再用脖子上悬挂的金属铭牌,插入球体的槽隙里,异变发生了,玻璃球分裂再分裂,不断变大,长出与原子结构相似的组织体系,看似透明的玻璃里,暗藏玄机,不时有幽蓝色的光束流窜而过。为了得到更好效果,守望罗越把玻璃球扔到大殿中央:“神族横行霸道的日子也该结束了!”
“殷祈,快把那东西毁灭!”天帝一声令下,四亲王马上发动天魂,火焰从他手里射出。
可更快的,一股冲击波,以球体为中心,朝大殿四面八方铺展开来,中和了四亲王的灵气。神族众人,蓦地感到空气中的压力瞬间增大数倍,身体被压得快要散了架一般,剧痛难忍,哀叫声此起彼伏,转眼已有数人不支倒地,人类却丝毫不受影响。
“呜……”四亲王眉宇深锁,浑身冷汗涔涔,最怕痛的他,这时候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。“殷祈!”天帝赶紧扶住他,见他咬出血痕的下唇,天帝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锋芒,沈稳威严的声音,在大殿响起:“芈国这是要向天宫宣战吗?”
抢在守望罗越说出更多挑衅的话之前,千帆飞快朝他横去一眼,接收到警告的眼神,芈国太子乖乖地噤声,规矩地站到一边。
“并非芈国有意挑起争端,”千帆回应天帝的责问,“今晚大闹诞生祭,多有冒犯,也是情非得已,只求今天能得到一个明确答复。天帝陛下应该没有忘记,当日亲口答应我的事……”平静的语调,在看到昏迷中的孩子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时,变得激动难以自制:
“你曾经承诺,只要我给魔族的小殿下生下一个孩子,就会将天宫的最强封印交给人类!这个交易,天帝陛下还记得吧?”千帆开始心慌:不能再拖下去了!太极令的力量是针对天魂之力研发的,拥有越强大天魂的人,所受的伤害就会越大,小殿下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……
“只要陛下交出最强封印,千帆答应您,必将曜星和黯星毫发无损地奉还,绝不食言!”
他提出的条件,让天帝微感头痛,众所周知,天宫最强封印就是仞乾一族的斩风阙,如果那神器还在岚沁手里,倒是好说话,可麻烦的就是斩风阙已经另觅主人,传承到新任的继承人身上,正是冥夜。那傻孩子用情极深,当他得知爱人的算计和背叛之後,天帝自己也不敢确定,性格偏激的小魔王,是否会顾全大局而暂时放下私人感情,将神器让出。
他的沈默让千帆心灰意冷,站在一旁的守望罗越更是等得不耐烦:“想不到天帝陛下竟是个不守信用的小人!”他对千帆大声嚷道:“哥,跟他们废话那麽多干什麽?只要把曜星和黯星一并捉回去,咱们还怕神族不成?”
哥哥却没采纳他的建议,反而命令他:“罗越,把太极令关了。”
“什麽?!”守望罗越以为自己听错,在占尽优势的时候,哥哥要他把压制神族的秘宝收起?没有了太极令,他们拿什麽对抗神族,到头来不但让今晚的策划付诸东流,就连他们几个要全身而退都不可能。“不行!”没得商量,就算那是哥哥的命令。
“关掉!快!”千帆跪在地上,他已经顾不了这麽多了,鲜血不断从小殿下嘴角溢出,他的体温也一直下降。千帆心胆俱裂,他放下手枪,颤抖的双手捧起孩子苍白的脸,豆大的眼泪,一颗颗掉落冥夜脸上:他会死的!这样下去,这无辜的孩子……会死的。他不争了!什麽天宫的封印,他也不要了!他只希望小殿下能平安快乐,他只想守护那个明净无瑕的笑颜……
然而谁都料想不到,闭紧的银眸,突然睁开。风微动,千帆怀里转瞬成空。一抹消瘦的白色身影,立在千帆身後,散发著寒冰一样的气魄,地上的手枪,被冥夜执在手中,回敬般的,他的枪口指著千帆的後脑。
一边用手背抹去嘴角滑落的殷红液体,他半身的白裙已被染红。冷眼看著底下的守望罗越,冥夜淡淡开口:“放下葵,不然我杀了他。”
“小殿下!”神族众人见他醒来,大喜过望。
“不!别伤害我哥!”守望罗越一时情急,冲出芈国侍卫的保护圈。
冥夜看准机会,抬枪射击。
“小殿下不要!”千帆惊呼,想扑过去替弟弟挡下那一枪,可後颈被冥夜一手牢牢钳制,他只能单膝跪在原地睁眼看著,一动也不能动。
“噗”一声闷响,子弹打在一人身上,不是守望罗越,而是不知从哪里跑过来挡在儿子身前的芈国国君。子弹正中眉间的太阳穴,脑袋开花,肯定没救了。可千帆却松了一口气,整个人颓软下来。
父亲被当众击毙,守望罗越也不见悲恸,反而冷静地退回魔兽腹下。
只要留意倒在地上的尸体,就能看出问题所在──被打爆的脑袋里,并没迸出鲜血和脑浆,而是闪动著几点电子元件短路时才会有的火花。原来那不是个真人,只是仿真度极高的机械替代品。
“罗越,不要管我了,快逃!”太极令是一件极其耗能的武器,尚在实验阶段,技术还不成熟,威力不知能维持多久。千帆见势头不对,急忙要弟弟离开。
可任性固执的守望罗越却不肯听他的话:“不走!哥哥在这里,我绝不撤退!”
冥夜的枪口,再次指向千帆的脑袋,但千帆笃定地劝说弟弟:“他不会开枪的!小殿下不会杀我的,你赶快离开,有人质在手,神族也不敢拿你怎麽样。回到芈国,你再想办法来救我!放心,我会没事的,我会等你来……啊!!!”
枪声再次响起,千帆捂住左边大腿,鲜血从他指缝里渗出。
“我枪里还剩一发子弹,”冥夜说,带著讥讽的笑:“想清楚了,你哥哥可是不折不扣的血肉之躯,再补一枪,他就死定了。”
“罗越……走!不要管我……”血液流失得极快,千帆眼前的景物已开始模糊不清。他深呼吸了好几下,才蓄够力气,朝弟弟怒喝:“马上撤退,这是命令。你敢连我的话都不听,信不信我立刻死在你面前?”
守望罗越心神一震,哥哥的脾气他很了解,只好调动魔兽,往殿外前来接应的天舰撤去。“我一定回来救你,哥哥,等我!”他咬咬牙,上了天舰。
“别逃!把葵留下,我会开枪的!”冥夜握枪的手一直在发抖,“真的会……”可就算他说得再怎麽狠,也始终拉不下指弯的扳手,眼睁睁看著芈国的天舰消失在视野里。
与此同时,大殿中央的太极令终於耗尽了所有能量,神族的子民被解脱出来。
冥夜颓然放下手枪,千帆大腿流下的血,热热地淌过他的脚背,他想察看千帆的伤势,想为他止血疗伤,想请求天帝放过千帆,不要伤害他,还想为他做更多更多……可惜,他已经有心无力了。
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,他看到一个小男孩,瑟缩在房间的角落,把头伏在膝盖上哭泣。那是谁?哭得那麽伤心,声声断人心肠,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……男孩抬起头,冥夜看到了自己的脸。他摇摇头,对另一个自己说:别哭了,哭丧著脸很难看!别让示弱的泪水落下,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……
冥夜离开了那个漆黑的房间,临走前,把沈重的大门缓缓关上,那个哭泣的男孩,就永远被关在里头了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,意识还有些迷茫,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顺天城的寝宫里,身上轻软的被褥,绣著刹纭罗一族的皇家图腾。耳边听到一个女孩子惊呼:“他醒了。”那声音听起来很熟悉,应该是水心沙的。很快,另一人来到床边,金亮的眼眸爬上几道血丝,却洋溢著惊喜的光芒。那人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在他前额上,沈厚的声音里透著疲惫的嘶哑,已不知几天没合眼:“你醒了,觉得怎麽样?还难受吗?”
“四亲王大人……”冥夜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,喉咙干得很,像有把火在烧。他不想问,却又控制不住自己:“他呢?”
在场的人,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。四亲王金眸一黯,简短回道:“死了!你不必一直惦记著。”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31
话一出口,四亲王已自知失言,小家夥昏睡四天,刚醒过来,自己说什麽也不该在这时候拿话刺激他,於是缓和了语气:“你放心,我们只是把他关起来,没有伤害他。如果你想见他也可以,先把身体养好了,我会安排。”
冥夜用手臂挡著眼睛,轻轻低语:“……我……不想见他……”
不想,也不敢。
他甚至不敢再想起那个曾经深爱的名字。如果再见,自己该用什麽表情来面对他,那双美丽的凤目,是否仍温柔如昔?那个恬静的容颜,是否依然与世无争,让人倾心?还是,一切都变了,变得面目全非?
慢慢地,有液体淌落手背:“这一辈子,我好像一直困在一个噩梦里……到底什麽时候才是尽头?我真的很冷……很孤独……”
四亲王听他这麽说,心中涌起不详的感觉。魔族寿命长达千岁,小家夥才度过了短短十五载,怎麽说出“一辈子”这种苍凉的话来?他把床上瘦弱的小身子拥进怀里,轻轻拍抚著孩子的背:“如果想哭,就放声哭出来,不要憋在心里……”
埋在他胸口的孩子,疲惫地闭上眼睛,再度沈沈睡去,睫毛上凝著未干的泪珠。
这一睡,又是两天。
漆黑寂静的三更夜里,所有熟睡中的人都被一下声嘶力竭的叫喊吓醒。侍从们赶紧点亮房间的灯,睡在偏房的水心沙也火速赶了过来,身上只穿著睡衣。
冥夜抱著被子缩在床头,整个人都在发抖,嘴里一直呢喃著什麽。
水心沙靠近他,试图拉开被他紧抱的被单:“小殿下,是我。你别怕,我陪著你呢。”她不知该怎麽安抚一个受惊的男孩,只好用无限的耐心,轻柔地触碰他,抚摸他,亲吻他,让他慢慢放下戒心,接受自己。
冥夜终於从被子里抬起头,心有余悸:“晚上……请不要把灯熄灭,我……不习惯,不喜欢……”
男孩眼中的惊恐让水心沙微感意外,想不到小殿下也有这麽软弱的一面。“好好好,以後就让灯一直亮著。”她一边哄著他,一边吩咐下人不必惊动四亲王。她扶冥夜躺下:“你睡了好几天了,饿吗?还是想继续睡觉?”
冥夜的反应很慢,好像费了很大的劲,才听懂她说了什麽。他机械地摇了摇头:“我不饿,也不想睡觉。”
“那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好吗?”女孩在他身边躺下,手臂悄悄绕在他精瘦的腰躯上,“呵呵,真奇怪,你怎麽会怕黑啊?”
冥夜渐渐放松下来:“是,我很怕黑。”他静默了一会儿,突然轻轻地说:“我死了之後,请你别让他们把我埋在漆黑的地底下,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棺材里。你让他们把我的尸体烧掉,一把火烧个干净最好了。”
水心沙愣在那里,很久才勉强地扯了嘴角笑道:“你说这些干嘛呢?魔族可以活很久很久……”
“我活不久了。”他的手抚著女孩的长发,轻轻叹息:“我知道,那一天很快就到了。”
仿佛应了这番话,寒毒在他体内迅速蔓延,细胞开始大量坏死,精神上所受的沈重打击,无疑是让病情急剧恶化的主要原因,冥夜几乎每天都经受剧痛的折磨。有时痛得太厉害,鼻子和耳朵会血流不止,样子很恐怖,连御医师长公主都束手无策,惟有不断加大止痛剂的药量,但麻醉神经的药用得多了,会对大脑造成永久性的损伤。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32
遵从四亲王的命令,水心沙一直待在刹纭罗城,负责医治小殿下。其他神族的女孩知道了,很是眼红。魔族冥夜殿下的美貌,在三界久负盛名,她们巴不得找个机会见他一面,可惜他的名声素来不好,又教许多胆小的女孩望而却步。
而最近更多人谈论的是,为什麽魔族的小殿下生病了,不回顺天城却要住在刹纭罗族的领地?是被监视还是另有原因?甚至有人猜测他跟四亲王的关系。由於两人身份外貌迥异,甚少有言论在血缘关系上面作文章,反而往暗昧龌龊方面想的人居多。不是吗?当年四亲王不顾天界禁忌,娶了异神族的岚沁大人当王妃,但两人的婚姻好景不长,尽管在公开场合里也有他们出双入对的身影,但大众的眼睛也不好骗,四亲王和岚沁大人之间根本没有夫妻的默契,例如眼神和肢体的交流。说白了,他们只是一对貌合神离,名存实亡的挂名夫妻。而四亲王又常对小殿下青睐有加,总是特别关照,以至流言四起,这两人之间,会不会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那麽简单?
与其同时,发生了一件震惊三界的大事──魔族宣告独立,从此脱离天界管辖。
而天宫忙的还远远不止这些。诞生祭的真相,必须全力掩盖起来,不能泄露半点。与人类的决裂暂时不宜公开,这时双方手里都握有重要的人质,反而达成了一种边缘式的平衡,这种平衡一旦打破,将会为三界带来浩劫,生灵涂炭。总之,事情就这麽拖著,这种表面的和平拖得越久越好。
在诞生祭上,被芈国王族遗留下来的太极令,天宫不敢轻视,已经见识过它的威力,对神族来说,太极令可是一件毁灭性的武器,研究院正在加紧对其进行拆合分析。可是从古至今,神族过於依赖天魂之力,并不重视科技的研发,在这个领域里,人类已遥遥领先,即使拿到太极令在手,短时间之内,神族也难以推究出它的力量根源和驱动方式。
正当三界都笼罩在一种动荡飘摇、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里,被幽禁在刹纭罗城的小殿下,每天只是安静地养病,过著一种与世隔绝的平静日子。
神族的女生,最近总喜欢去纠缠水心沙,跟在她後面问长问短,半真半假地替她打抱不平:“照顾魔族的小殿下很辛苦吧,据说魔族喜怒无常,不好侍候呢。而且那位殿下,听说人挺风流的,他没对你毛手毛脚吧?”
一群无聊的苍蝇!
水心沙心里低咒,捧著药膳的托盘,她加快了脚上步伐,直到走近宫阙外的庭院还没能摆脱她们。这几人里面有刹纭罗族的皇亲女眷,也有其他神族慕名而来的少女,一直跟她套近乎,无非是想借机接近小殿下。水心沙冷下脸,横去一眼:“请各位止步,这个院子四亲王大人已经下了命令,闲杂人等不得入内,免得打扰小殿下静养。”
女孩们碰了软钉子,不乐意了,小嘴一噘嚷嚷道:“不就是个魔族嘛,用得著上宾似的供奉著吗?”见御医师长公主柳眉一皱,脸色更冷,几人才讪讪地对望一眼,压低声音商量著问:“让我们几个跟你进去行吗?就这麽一次好了,我们保证不惹麻烦,只是远远看他一眼就够了……拜托啦,啊?好不好嘛?”女生们拉著水心沙衣袖你一言我一句地嗲著她。
看什麽看啊,小殿下又不是展览品!
“放手!”御医师长公主怒喝一声,要不是手里还端著托盘,她早把这些无聊的大小姐一个个甩出去。“我再说一次,小殿下是我的病人,既然四亲王大人授命於我来照顾他,我就有义务杜绝任何有可能骚扰到他的因素出现,面子已经给足,你们再不走,我让侍卫来赶人了。”她才不怕得罪这班千金小姐呢!
其中一个红发的小女孩跳了出来,叉著腰嚣张地指著她鼻子:“你别老抬出我四叔来压我们,告诉你,四叔平时最疼我了,他如果在这里,一定让我们进去。”
“那好,”水心沙冷笑:“你在这里慢慢等吧,等他回来再放你们进去!”四亲王大人的脾性谁不知道,除了公事他少有放心上的,他有空去理会一个晚辈提出的无理要求才怪呢。如果真是那样,这几人也不必巴在这里求她了。
“你……”红发女孩气得冒烟,“我就要进去,你管得著吗?!这里是刹纭罗城,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医师。”战神一族的後人,个个身手都不差,拳脚功夫自然不在话下,她一人攻向水心沙,并指为剑,直刺向她眉心一点。水心沙侧身避过,腾出左手格挡,另一手依旧稳稳托著膳盘。
趁著她分不开身,其余的女孩一窝蜂涌进院子里。
“来人!把她们拦下!”水心沙转身,向守护庭院的侍卫发号施令。她一下分神,竟被对方扣住手腕,往後一翻,“啊!”她失声痛呼,手臂差点被扭断。
看著一众侍卫把自己的朋友们挡在庭外,红发少女怒斥:“我三公主永幽在此,谁敢拦我?!”她押著水心沙,逼近殿门。水心沙吃痛,一时无力反抗,让她押著走。要不是顾虑到另一只手上的药膳,她岂会被她这两下三脚猫功夫所钳制。但,那是很重要的药膳,小殿下这几天胃口很差,吃下什麽都全吐出来,她用了很珍贵的草药,费尽心思熬了数十小时才熬出那麽一点……
守在这里的侍卫直接听命於四亲王,别说来的人只是三公主,就算是刹纭罗王亲自过来,也只有吃闭门羹的待遇。“很抱歉,永幽殿下,您不能进去。”他们不但不肯放人进去,还介入她跟水心沙之间,“御医师长公主只是奉命行事,请永幽殿下高抬贵手,不要为难她。”话虽说得毕恭毕敬,但片刻之後见三公主仍不肯放手,两个侍卫决定走过去“帮”她一把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……”自家的侍卫居然帮著外人,被拦截的朋友们,一个个巴著眼看她,红发少女只觉颜面尽失。未等侍卫靠近,她狠狠地推了水心沙一把,“有什麽了不起,不看就不看!恶心的魔族谁要看啊。”
水心沙始料不及,“砰”一声,手里的膳盘失去平衡,摔在地上,珍贵的药膳洒了一地。她愣了半秒,大喊:“可恶!你们赔我啊。”袖中青藤飞射而出,朝永幽兜头兜脸地抽去,今天不教训她一顿,难泄心头之愤。
永幽吓了一跳,没想到她居然来真的,手掌一张,火色迅速蔓延成网,挡住青藤。一红一青在空中交缠,不相上下。水心沙的青藤鞭舞得啪啪作响,她的灵力还控制著周围的植物,趁之不备发动攻击,疏而不漏,横竖交错形成一个牢笼,把猎物困在里头。刹纭罗一族的最高造诣是在剑术上,永幽没带佩剑在身,本来剑气横扫便能斩断千万条枝藤,现在却只能用指间火焰逐根切断,她明显已渐落下风。
两个武功非凡的女孩互不相让,争著心头上的一口气,斗得难分难解。这样打下去,非有一方受伤才肯罢休。其他人在一旁看著急,根本插不下手。
正在这时,一道银光划过两人交锋处,不疾不徐,不轻不重,冷却了双方攻势,定眼看去,那银光原是一个松软的雪球,飞到两人中间突然“噗”地炸开,力度恰好把缠斗中的两个女孩弹开,绒绒的雪花漫天飞舞。
“沙沙,怎麽了?”
听到一把清亮的声音蓦然响起,大家皆微微愣怔,回头循声望去,只见樱花树下立著一位银发少年。早春的紫樱,飘下精致的花瓣,落在少年的发上,衣上。他气色极差,消瘦的脸上病气沈沈,但丝毫没有折损他俊美倾城的容貌。
“小殿下!”水心沙惊呼,忙奔过去搀扶:“你病还没好,怎能下床?”她低头看到他赤著双脚,冻得通红,“你怎麽鞋子都不穿就跑出来了?身上衣服也穿得这麽少!等一下发病了怎麽办?你是存心要让四亲王大人怪罪我失责吗?”
冥夜轻道:“不知哪里飞来一群小麻雀,吵得厉害,我睡不著就出来看看热闹。”他拉过水心沙的手腕,揉著红肿的地方。“疼不疼?怎麽吵起来了?”
“不疼!”水心沙抽回手,瞧著地上翻倒的药膳,满眼心疼:“好不容易煮出来的,现在全没了。”
“没关系,”冥夜淡淡说:“我今天胃口好了很多,吃些白粥就行了。”
水心沙知道他在安慰自己,叹口气,“我扶你回去,现在这天气,寒意还是很重的,以後没我的允许,不能随便出门,知道吗?”
男孩很听话地点点头:“知道了,你真罗嗦。”他活这麽久,还从没有人敢对他管头管脚的。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33
当天晚上,永幽被她父母数落了一顿,难得性子倔硬的她一句也没回嘴,她心情好得很。洗完澡一头栽在床上,就拉著贴身小侍女说起今天的经历:
“……哇哇,我从没见过那麽漂亮的男生!!他站在樱花树下,简直像幅画一样。真的,你别笑!”
一旁的小侍女觉得她夸大其词,刹纭罗族的男子个个气宇轩昂,三公主上面的两位哥哥也长得少见的俊朗,是天宫少女们梦中倾慕的对象,比他们更出色的人,还真难想象。
永幽说得眉飞色舞:“如果他是我男朋友,我一定得把他锁在家里,哪里也不许去,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他。我会努力创一番事业,把他养得好好的。”她露出花痴淫笑,幻想中,那位俊美的少年已落入她魔掌中,小媳妇一般地养在家里,被她一口一口慢慢吃掉。
小侍女扑哧破笑:“别胡思乱想了,那可是魔族的小殿下,王和王妃今晚才慎重叮嘱过你,不要再去招惹他,你这麽快就忘啦。”
永幽在床上翻腾踢被子:“我要得到他!我要我要我就要嘛!”一想起少年精致的颜容,一身孤清又高华的气质,她心里就痒痒的。
小侍女翻个白眼,这刁蛮公主看到什麽喜欢的漂亮东西都想马上据为己有,但热情维持不了几天,她已经见惯不怪,由得她疯去,自己只在一边专心给她整理床铺。
“他皮肤那麽白,好像摸摸看哦。”永幽捂著火热的脸,“明天,明天我一定要跟他说话!”
“啊?你还敢去啊,不怕被王妃知道了又要挨训?”
“挨训算什麽?我豁出去了。”永幽伸脚蹬蹬小侍女:“明天早点起来,帮我花个妆。啧,今天带太多人去了,真失策,还不晓得他有没有留意到我……”
第二天清晨,天色还只是蒙蒙亮,水心沙打算回祈寿宫取些药材和炼药用的清泉。她来到床边,挽起罗帐,床上的男孩紧闭著眼睛,水心沙心中一动,忍不住低头,轻轻吻住了那张浅紫色的薄唇。冥夜想装睡也装不下去了,惟有睁开眼,默默无语与她四目相对。房间里满室的灯火都亮著,红晕爬上了水心沙的俏脸,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停止了对他的轻薄。
握著他的手腕探了脉:“你昨天整夜都没睡吧?”她掀开他的被子,把手探进去,碰到他微温的胸膛:“是不是还觉得冷?被子需要再加厚吗?或者暖气再调高一点?”
“不冷了。”冥夜摇摇头:“我只是睡不著而已,前几天睡太多了。”
水心沙知道他睡不著是因为心中郁结难舒:“你这样不睡觉怎麽行?正常人的身体都要熬病的。”
冥夜不以为然:“我以前也常常不睡。”
“以前跟现在怎麽一样?”水心沙瞪他一眼,思量许久,她握住他的手,轻轻说:“你还是去见见他吧,有什麽想问他的,当面问清楚,免得你一直闷在心里,迟早闷出大病来。”
没想到她突然说出这种话,本来平静无波的银眸里,寒光一闪,前尘往事在脑海中涌现,连自己都不敢去碰的伤疤,在这天早上,被血淋淋地挖开。时间仿佛在沈默中被凝结了。不知过了多久,他才将翻涌的心绪压下。
“去见谁?问些什麽问题?我……不懂你在说什麽。”冥夜侧过身去,用手紧紧揪著胸前衣服,刀割般的心痛让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,在这种时候,他不知该呼唤谁的名字才能让剧痛减轻,才能给予他坚持下去的力量。嘴里涌出一股腥气,他背著女孩,把脸埋进枕头里,将流出来的血拭擦干净。
“好好好,听不懂就算了。”水心沙也不逼他,再坚强的人也有逃避的权利。她走到落地窗前,“唰”一下打开窗帘,让外头的晨光射入房间:“今天是个大晴天呢。”她惊喜地叫出来:“小殿下你看,今年的紫樱开得真早。”冬天还没过去,几棵树上已经花团锦簇。
冥夜静静看向窗外景色。他不敢告诉她,其实自己一双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色彩。寒毒对身体的侵蚀比想象中厉害,他仅剩的那只耳朵的听力,也逐日衰退。也许有些事情,他再不做,就真的没有机会了。
水心沙又说:“我今早要回祈寿宫拿点东西,大概中午才能回来。”她走回床边,强硬地说:“你记得准时吃药,别趁我不在,又像上次一样偷偷把药倒掉。被我发现了,看我怎麽修理你。”
“药很难吃……”冥夜苦著脸,其实吃不吃也一样,改变不了什麽,但屈服於女孩彪悍的气势下,他还是点了头:“知道了,我会吃的。”
御医师长公主这才满意地摆驾回祈寿宫。
在药王禁地忙了一个上午,挥汗如雨,她看自己采集的草药差不多了,正打算到瀑布下的泉眼弄点清泉。无意中一瞥,她看见了弟弟结在泉边的圣心果。御医师一族的圣心果,女孩的是鲜红如火,男孩的却是碧绿如玉。而那只通透的果子顶部,竟泛著一层不寻常的灰黑色。她正想走近看清楚──
“姐姐!”水之言不知从哪里跑出来,挡在她面前。
“之言,你的圣心果有点古怪……”才说了半句话,她口袋里的通讯器响了起来。叮铃铃地一串急促的乐音,水心沙忙翻出来,塞进耳朵:“请问哪位?”
“我,是我,你人在哪里啊?”对方非常紧张。
声音很陌生,水心沙纳闷:“你到底是谁啊?”
“我是永幽啊,昨天我们才打过架,你失忆了吗?”那边的三公主也火大。
水心沙静默三秒,正想把通讯器关掉,里头传来急切的声音:“你怎麽不在宫里守著?他们、他们把小殿下带走了!”
“带走了?”水心沙心里一沈:遭了!“他们是谁?你别急,把话慢慢说清楚。”
永幽被她的镇定感染,努力回想:“我不知道他们是谁,但是,宫里的侍卫都不敢拦,十几人冲进来,很粗鲁地把小殿下押走了。哦,对了!他们的领口上,我看的很清楚,别著一枚浅绿色的徽章。”
“浅绿色的徽章!”水心沙重复了一遍,她已知道来人的身份:“你快想办法联络四亲王大人,让他赶去天宫……”
“我就是联系不上四叔才找你呀!”
“你再试啊!无论如何也要通知他,小殿下被太子的亲卫队带走了。快点!迟了我怕他们会对小殿下不利。”水心沙关闭通迅仪,匆匆收拾东西。
“姐姐,发生了什麽事?太子的人怎麽会带走小殿下?”
水心沙急得焦头烂额,边跑边跟弟弟解释:“太子一直对小殿下怀恨在心,认定葵殿下被人类掳去是他的错。我得去天宫找天帝陛下出面,小殿下落到太子手里,一定凶多吉少!他身体还这麽弱……”
东宫的御心殿里,太子端坐首席之上,他的亲卫队把银发少年摔在他脚下,太子用鞋尖抬起冥夜的下巴,阴冷的笑意出现在他平凡的面容上,显得有点阴森恐怖。
“啧啧,本宫手下的人不知轻重,竟把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弄破了,真是罪过。”
冥夜厌恶地侧过脸,想站起来,不料身後有人在他後背一脚踩下,体内顿时气血翻涌,他倔强地把冲口而出的血咽下,没事人一般地傲然与太子对视。
太子虚情假意地喝退手下:“你们举止礼貌一些,他怎麽说也是魔族的小殿下,现在魔族羽毛硬了,要脱离天宫的管制独立开去,你们得罪得起吗?”他俯下身,似笑非笑地揶揄著趴在地上的少年。“冥冥,托你的福,现在弄得满城风雨,你倒躲在刹纭罗城睡得香啊。”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34
地面很冰凉,寒气直钻进骨头里,冥夜冷得浑身发抖,整个人像只冻坏了的小猫一样蜷了起来,连话都说得半句一哆嗦:“有些事情它要发生……我也阻止不了……”
太子疑心,伸手揪著他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拽起来:“冥冥,你在我面前装死也没有用,我今天非治你不可。”
“这都被你瞧出来了?”冥夜讥讽道:“你宫里的暖气是不是坏了,这麽冷?”
太子回敬道:“像你这种没血性的冷血魔族当然觉得冷了。哎呀,我瞧这张小脸蛋……”他装模作样地拿捏著小魔王的脸,端详来琢磨去:“怎麽几天不见,瘦了这麽多?!难道没人给你暖床,你就整天吃不香睡不著吗?”
他话中带刺,冥夜心中一痛,再不欲跟他无聊地斗嘴下去,索性别开脸闭上眼睛。他知道太子心里记恨他,不发泄出来不痛快。想治他就治吧,哪怕再痛,他忍忍也就过去了。
“不过啊,”太子又说,一边抚弄他的发:“冥冥就算再怎麽瘦,也是豔冠三界的美人,你这人没什麽好,皮相倒是一流的,小葵大概也就看上你这一点吧。”把手里柔滑光亮的银丝咻地攥紧,惹底下男孩一声痛呼,他把他提到自己面前:“你这有眼无珠的蠢货,小葵一心对你好,你不珍惜,反而看上那个不男不女满怀心计的贱人。呵,那贱人侍候得你舒服了,你连人家底细都不查就养在身边。现在连累小葵,你倒置身事外,你怎麽对得起我弟弟?他为了你甚至不惜独自承受沈睡三年的天罚。整整三年啊!神族一生短暂,有多少个三年,你就这样回报他?!”太子的指甲剜进冥夜的眼眶:“你这眼睛,不要也罢了。”
眼睛被挖得血泪直流,冥夜条件反射性地去扳他的手:“葵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单纯无害的小白兔!他会被人类掳去,是因为他自己愿意。与其为他担心,我劝你不如多想想葵到人间去的目的吧……咳咳”
太子把沾满鲜血的手指从他眼眶里抽出来,转而狠狠掐住他脖子:“好利害的一张嘴,到了这时候,你还想离间我们兄弟感情?就算葵故意被人类胁持,难道你就没有错了?要不是你害他那麽伤心,要不是你那天晚上欺负了他,然後一走了之,他会难过得离开天宫?”
冥夜捂著血淋淋的半边脸:“咳咳……我……什麽时候欺负他了?”
“还不认?”太子加重手劲,把他掐得脸色发紫:“你就只管跟那贱人在顺天城醉生梦死好了,干嘛又要来招惹小葵?要了他的身子之後就扬长而去……”
“我发神经才要他身子!”冥夜憋著一口气,也要把话说完:“你脑子有病啊,他说什麽你信什麽?”
“为什麽不信?小葵那天哭得多厉害,你知不知道?我从没见过他哭。”
冥夜静下来,怔怔看著眼前面孔扭曲狰狞的人,那一刻,他终於明白了,突然有些可怜太子,因为看著他,就像看到自己。他们都犯了同一个错误,因为太爱一个人,所以从不怀疑,心爱的人所说的任何话,自己都由衷相信著,傻子一样。
“葵不简单,太子哥哥,你要小心他,他这次去人间……”
“住口!你还敢在我面前说小葵的不是?”他把冥夜扔到阶下:“你大概没尝试过被玩弄的滋味吧,今天你在这里好好试一下,身为男子却委身於人下到底是何种感觉?来人!”他一拍手,旁边立刻走出数名身材魁梧的壮汉。
几人显然预先得到太子的指示,一上来就拉扯冥夜的衣服,手法一点都不含糊。
小魔王哪肯吃这个亏,明明那晚受尽委屈的是自己。他怒不可遏,发动天魂,灵气一震,那几人毫无招架之力,破布一样被甩到四面墙上,适才还羸弱不堪的他,身影敏捷如风,一下晃到太子跟前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一把将太子的脖子握在掌中。
“好你个冥冥……刚才果然在装死……你,咳,你以下犯上,死……死罪!咳咳”太子哥哥自食其果,咳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冥夜把太子摁在椅子上,居高临下地瞅著他:“是,我有罪,我是来忏悔的。葵的离去我要负很大的责任,不过,太子哥哥,并不是其他人对我的付出,我都必须给予相等的回报。我不爱葵,就正如葵不爱你。”
太子还想说话,被冥夜更用力地压紧:“还有,我必须跟你澄清一件事。你的人能把我带到这里,不是他们特别厉害,只是因为我自己愿意来。”他环视下方被刚才的灵力波及而倒地不起的亲卫队,一脸傲气地对太子说:“太子哥哥别忘了,我是曜星啊,难道传说中拯救三界的曜星,在你眼里,竟是那般不堪一击,可以随你欺辱?”
太子从牙缝里愤然挤出字句:“你……你才不是……曜星!”
冥夜一怔,冷哼道:“你怎知我不是?”
“从……咳,从我父王对你的态度……就知道!”太子虽处下风,此时脸上却是一副冷眼看好戏的表情。
冥夜还没来得及回应,大殿门外有个声音传来:“不愧是太子殿下,果然料事如神!”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35
手执占星杖的星涯,笑意深沈地从外头走进来。白衣白发,浑身被一层圣洁的白光笼罩,气势凌人,仿佛先知的精魂在他血液里真正觉醒。在大家的印象中,星涯是个爱哭的小迷糊,最喜欢躲在母亲怀里撒娇,与此时的他判若两人。
太子奇了:“本宫并无宣你过来。”御心殿守卫森严,他竟来去自如,事先怎麽没人进来通报一声?
星涯没理会他,只看著小魔王。
冥夜松开扼著太子哥哥脖子上的手,缓缓坐到地上,挨著首座的扶手深深喘息,刚才一轮爆发,导致内力耗尽无以为继,现在连站著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太子翻身坐起,瞧见他灰白的脸色,有些担忧地推了推他:“冥冥,别装死了啊?”
“没有装,真的快死了。”冥夜没好气地回道,一边抡起袖子擦脸上的血。眼睛里热热的,他知道回生咒正在起效,在强大的咒术作用下,所有外伤都会很快愈合。
他擦得满袖子是血,太子还觉得不解恨,这小东西寡情薄义,只让他赔上一只眼睛,还不够偿还他欠小葵的债。太子敛去担忧的眼神,冷冷讽道:“真的快死了倒好,就怕你说谎哄我开心!”
冥夜听了又气又悲凉,不知该怎麽回应,垂著脑袋轻轻“哼”了一声。
太子埋怨:“要死就滚远点,别弄脏我的御心殿……”
“放心!”冥夜抬头,郁闷地瞪他一眼:“我会死得远远的,不会弄脏你们天宫任何地方!”吼完之後又免不了一阵急喘。同样的话,他曾听岚沁大人说过,真教人伤心,当时他中了天箭,命悬一线,被带到仞乾宫疗伤,一醒来就听见那女人催促四亲王赶快把他带走,免得他弄脏仞乾宫。十五岁的少年低头扁了扁嘴,再硬朗的他也不免悄悄地红了眼眶。
太子有些不忍:“刚才你不是很神气称自己是曜星?哪有死得这麽容易?”
星涯在一旁听著他们对话,这时“嗤”一下笑出来,忍不住插嘴:“预言里的黯星,的确是葵殿下没错,但好像从来没说过,冥夜殿下是曜星哦。”他晓有兴味地留意小魔王脸上神情的变化。
冥夜始终平静无波。
太子看看星涯,又低头看看小魔王:“星见不可说谎,会遭受天谴。你老实回答我,他……真的不是曜星?”
“在太子殿下心中,不是早有定论?”星涯来到两人跟前,交抱著双臂。
“那真正的曜星是谁?”命中注定会跟小葵成为宿敌纠缠一生的人,到底是谁?太子急於知道,他一把握住星涯手腕,务必要他把实情相告。
可他的手一把捉空,竟穿透了星涯的身体。
“他是灵体,只有你我能看见。”冥夜给他解惑。
太子这才醒悟,为何星涯能躲过外面守卫的耳目,进入御心殿。
“你特意来此,有何要事?”冥夜用手支著脑袋,疲惫在他眉宇间刻下难以磨灭的痕迹。
星涯俯下身,跟他对视:“被天宫囚禁的那人,你应该去见见他。我的主人年纪尚幼,还需要有人护持著成长。”说罢,意味深长地朝小魔王点点头。
冥夜皱眉,思付良久,轻轻一声叹息:“……是这样麽……”
殿门外一阵骚动,只听得天帝的声音急切地喊:“殷祈……”
“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著我?!”四亲王怒吼,烈火一般的红发在空中飞扬,他愤怒的拳头几乎要挥向天帝,最後还是硬生生地停在半空。他回头看了殿内的孩子一眼,金眸里满满全是失望──他费尽心思栽培的人,居然不是曜星,不是拯救三界的希望,他所有的心血和期待付诸流水,全然白费。
“殷祈!”天帝急忙追上他离去的背影,“你听我解释,不是存心欺瞒你,如果从一开始就告诉你真相,以你的个性,又怎可能同意……”
他的声音渐去渐远,大殿里已经听不见了。
星涯回头冷笑:“得知你不是曜星的事实,有人比你更著急呢。”
冥夜心里又叹了口气──就算不是曜星,他也还是他啊,为什麽四亲王大人会那麽失望?刚才看著他的眼神,就像在看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一样。从今以後,冥夜想,自己大概不能回刹纭罗城养病了,因为四亲王不会再为他费心,他已经失去了被关爱的价值。
强撑著站起来。一个故事不管好坏,到了最後都该有一个结局。他答应星涯:“好,我去见他,不过我希望先换一身衣服。”
太子没有阻扰,他是个极聪明的人,早在星涯的暗示中,推敲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,不必等他人相告,真正的曜星是谁,他已心中有数。“喂……”他喊住冥夜,“看你现在的样子,连路都走不稳,有本事去救人吗?提醒你一句,芈国的暗帝作为天宫手里唯一的人质,父王已派了重兵严加看守,要救他并不容易。”
冥夜回过头,沈默了一会儿,却答非所问:“太子哥哥,我现在的样子……是不是真的很瘦很丑?”他用手摸摸自己尖削的脸:“不想让他看到我这样,你说得没错,一副好皮相也许是我仅有的优点,可惜连这都快失去了……”
明镜之前,他细心给自己妆扮,像一个快要跟情人约会的女孩子,对自己的外表有种病态的执著。
“依泉,你给一点建议吧,我的脸色……还很难看吗?打些粉遮盖一下会不会好些?你帮帮我,我看不清楚。”冥夜有些急了,镜子里黑是黑,白是白,没有一点色彩,他努力眨眨眼睛,想恢复一点视力,但看到的仍然是一个模糊的黑白世界。
依泉在他面前蹲下,握住他的手:“不用担心,小殿下是最漂亮的孩子。”
冥夜吃了一惊:“还是孩子?怎麽会,我还没长大麽?”他又去端详镜子里那个模糊的影子:“过去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脸长什麽样,以後恐怕也没有机会了,希望不要太吓人就好。”
“不会,小殿下最漂亮了。”
冥夜听了还是不开心:“如果是真正的依泉,她一定会说更多好听的话来哄我,可她永远不会再陪我说话了……”
身後那个有著依泉外貌的机器人,很尽忠地说:“我不会离开,我会一直陪著小殿下。”
那也是程序设定的标准回答,但小魔王安心了,还有人愿意陪他,那就好。
整装完毕,身上是魔界皇族正规的宫装,白衣胜雪,一尘不染。
“小殿下,头发要盘起来吗?”
曾一度被削到至肩膀的银发,在这半年里,长了许多,够在腰部了。
“盘起来吧,我记得以前出席重要场合,都要盘髻的。”一切像又回到原点,兜兜转转,他最後还是那个桀骜冷漠、孤独厌世的魔族小殿下。中间的一段,像缺失的书页,被轻轻翻过。
05-07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36
太子哥哥犹豫再三,终於在冥夜只身前往帝允殿,拯救被囚禁在那里的暗帝之前,将一块小令牌塞到他手中。“拿著,有了它可以省下你不少功夫,趁著父王还在跟四亲王纠缠不清,无暇顾及这边,你赶快把人救走。”
冥夜翻开手掌一看,那小玉牌竟是天帝的谕令。他知道,为了葵的事,太子哥哥既恨他,也恨暗帝,这番不惜以身犯险出手相助,实在让他犯糊涂了:“太子哥哥,私用天帝谕令,等同假传圣旨,这罪名可不小。”
太子笑得很无赖:“不怕,万一被揭发了,我就告诉父王是你把令牌偷去的。”
冥夜被噎得说不出话,连谢他都省了,收起令牌转头就走。“冥冥!”身後的太子恢复了一本正经:“小葵是我唯一的弟弟,请你一定要把他安然无恙地带回来。”要打破天宫和人类胶著的状态,需要一个契机,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小魔王身上。
“我尽量。”冥夜淡淡回了句,他说尽量,并没有保证,因为葵的心思,他越来越搞不懂。
星涯靠在殿门上,抱著占星杖,在他走过时,玩味地问道:“爱人的逝去和爱人的背叛,这两者中究竟哪一种,会让你更痛?”
冥夜脚步一顿,满心苦涩。他嘴巴动了动,终究没说什麽,越过了星涯继续往前走。
权杖铮然作响,星涯的灵力,如涟漪般向四方漾开,天星命宫图被启动,铺展在三人面前:“双星降世,黯星为极恶之本,曜星为极善之源。横亘在它们之间迷离不清的影霞,是作为掩护真正曜星的存在。冥夜殿下,是否愿意让我为你占卜一次?”
占星杖发出耀眼白光,然而很快,一抹更强大的慑人银光,轻柔又不可违抗地,把权杖的光芒缓缓压制下去。天星命宫图轰然粉碎,占星师的结界被打破。星涯睁眼看著权杖上凝结的冰霜,呼吸一窒,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小殿下。
“不必了,我从来不信命。”遗下这一句,他踏入帝允殿。不信命运的他,其实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前路和结局,又何用星见来预言?
帝允殿是天帝的寝宫,把暗帝软禁在此,除了这里的守卫完善便於监视外,也不算辱没了暗帝的身份。但冥夜万万没想到,当巍峨的宫门缓缓开启後,他会看到这样一个画面──
只有帝王才配享用的大床上,罗帐高高悬起,床头依著一人,面容清丽,纤弱柔媚。他的前襟大大敞开著,酥胸尽露,另有一位男子,跪在他旁边,正细心地揉捏他饱满的双乳。而他明显是不愿意的,蹙著两道秀眉,微微摇著头,泣不成声。
冥夜脑袋“嗡”一声,气血翻腾,直冲上去一拳打在男子脸上。对方身手也不弱,侧身险险避开,却还是被擦脸而过的拳风逼下了床。冥夜用手按住胸膛,压下剧烈的喘息以及几乎冲破胸腔的心跳,待看清了那人面容後,他一脸寒霜地警告:“要不是看在沙沙的份上,我今天一定杀了你!”
那男子正是水心沙的父王,天宫的御医师水沾衣。他看著一脸盛怒的小殿下,估计他大概是误会了自己,连忙解释:“请小殿下息怒,在下并无轻薄之意,只是他……”御医师指向躺在床上浅吟不断的人:“他刚生育不久,胸中奶水涨得严重,而他又不肯开启乳道,让奶水自然流出,在下只好用指法推拿,帮他导出奶水,免得淤积在乳房内。”
冥夜听了,缓下怒意,拿出天帝的谕令,吩咐道:“你先退下。”
御医师心中疑惑,但谕令在此,他唯有俯首听命。
遣走了御医师,房间里再无他人。千帆凝视著银发少年的背影,目不转睛,深怕那不过是自己思念太甚产生的幻觉,泪珠禁不住夺眶而出,他试图靠近少年,可拴在他腰间的金链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。为了防止他逃走或自尽,天帝差人把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後,嘴巴也被布条封住,千帆只能发出“唔唔”的微弱声音。可是冥夜听力受损,并没有听见身後的呼唤。他的体能已经极度衰弱,唯有用灵力强撑起一点精神,当体内的寒毒终於被天魂之力稳住时,他一转头,就看到那人儿已经哭得满脸泪痕,有气无力。
“别哭,你别哭啊!”冥夜这一生,最怕见到千帆的眼泪,他一哭,冥夜就恨不得倾尽自己的所有,来换他展颜一笑。那一刻小魔王突然犯迷糊了,以为千帆还是他的千帆,很自然地说:“我来带你回家,别怕,有我在呢,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你……”刚想微笑,笑容却蓦地凝固在唇边──他想起了真相。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37
所有的承诺和保护,都成了一个笑话。
默默地,他伸手至千帆脑後,为他解开绑著嘴巴的布条。
“小殿下,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千帆以为嘴巴一旦获得自由,一定会有很多很多话要跟孩子说,要跟他说清原委,要乞求他的原谅,谁知话出了口,来来去去只有三个字。一声声伴随著哽咽的“对不起”,他的泪水落得更厉害了。
“别哭……”如果是从前,冥夜会把他轻轻拥入怀里,亲吻他,吻去他的眼泪,吻走他的伤悲。可是现在,冥夜只能无措地看著他,因为这已经不是他挚爱的人,而是芈国的暗帝。
“没有关系的。”装作漫不经心的口吻,“我一直都是一个人,也没什麽大不了。”冥夜勾了勾嘴角,做出一个很笨拙的笑容:“你有你的立场,我明白。所以……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。”把自己的哀痛全收起来,不让他有负担,极力表现得成熟和宽容,这样,应该像个大人了吧。
千帆感到孩子的疏离,他执意将两人划分开来,清清楚楚,“你”与“我”。千帆心如刀割,思绪又急又乱,不知该怎麽挽回。
冥夜低头,把拴在千帆腰上的金链一把扯断:“你能走吗?如果可以的话,先离开这里,天帝很快就会发现……”
“小殿下……”千帆大吃一惊,慌急中紧拉著他的衣袖:“你来找我,并不是天帝陛下授意的?难道……难道小殿下你是来劫……”
冥夜眼明手快一下捂住他嘴巴,坐看右看,这呆呆的人儿到底哪里聪明了?在人类国度里叱吒风云的暗帝,他到底是怎麽当的?冥夜微感头痛地松开手:“先回顺天城!你继续留在天宫会很危险。天帝虽然不敢杀你,但为了给人类施加压力,他很有可能会做出一些伤害你的举动。回顺天城只是权宜之计,下一步再从长计议。”
“但是……这样不会连累小殿下吗?”千帆知道,小殿下将自己藏在顺天城,无疑是跟天宫翻脸,魔族也势必被卷入这场纷争里面。
“不会。”冥夜不著痕迹地抽回自己的袖子,“魔族已经宣告独立,不再受天宫管辖,也不必再看神族脸色。至於我,你更不用担心。朝廷上那班老臣贵族,早看我不顺眼,只恨不能捉到我的错处将我从皇籍中除名,这次正好送给他们一个机会。”
“小殿下……”千帆心中恻隐,偏偏男孩一脸傲气,让他不知如何安慰。
冥夜帮他拢好胸前的衣襟:“来,走吧,此地不宜久留。”他转身走在前头,千帆只得匆匆跟上,好几次,他想伸手去牵孩子的手,可那一身雪白的孤清背影,仿佛冰雪般冷漠,拒人以千里。千帆不敢作声,默默拭泪,咬著嘴唇把苦楚吞下。
帝允殿被众神设下了重重结界屏障,即使施用瞬移,也难以一一突破,冥夜不敢打草惊蛇,他借用天帝谕令,把千帆带出了帝允殿,才对他说:“为了减少途中的风险,我最好还是用瞬间移动把你带回去,但是你的身体……”这人儿自生了孩子以後,经过一番调理,健康恢复了不少,但冥夜不愿冒险。
“没事的,我很好。”以前小殿下也带他用过瞬移,千帆知道,两人一定要有身体接触才能施行,他走近孩子,一双手,战战兢兢,想伸出去又不敢。“小殿下,你……用瞬间移动吧,好不好?”小殿下……抱一抱我吧,好不好?
冥夜脸上的冷漠有些松动,不知是否突然忆起了往事,他眼神变得很温柔,安静地展开手臂,把千帆纤细的腰身轻轻揽住。这也许是最後的相拥了,所以他加倍珍惜。把暖暖的躯体抱在怀里,感觉生命是那麽完满,那麽幸福。他一直寻找的,就是这份小小的幸福。他要把这种感觉牢牢刻入心里去,就算以後的路要一个人走,只要重温这刻的心情,也会给予他独自生存下去的力量。
冥夜把头埋在千帆的胸前,希望自己的心意可以藉由相贴的身体传达给他──千帆,我很爱你,真的很爱很爱……如果有一天,我不得不退出这场生命,请你不要难过。也请你相信,我曾经很认真、很努力地活著,过完每一天。执子之手,却不能走到最後,这个结局也许很遗憾,但是,我不悔。遇上你,跟你一起度过的时光,我所做过的事,所下过的决定,所有……我都不後悔。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38
回到顺天城的寝宫,过去吵闹的光景也不再,没有了一班年轻人吱吱喳喳的拌嘴声,没有了小宝宝的作怪哭闹,除了在外面值守的宫女,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,安静得有些凄冷。
躺在熟悉的大床上,千帆却心灰意冷,如果小殿下真想跟他厮守一生,就应该把握这个最後机会,带他私逃到人间,无论去哪里,他都愿意陪著心爱的孩子一同前往,可是,小殿下居然真的把他带回魔宫!难道自己得不到原谅?难道小殿下从此不再爱他、不要他了?越想越怕,千帆看向伏在他怀里良久没有动静的孩子。
冥夜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,瞬移的目的地没有发生偏离真是万幸,他用了一点时间,缓过一口气,引袖慢慢拭去嘴角滑落的温热血迹,才勉力撑起身体,但深入骨髓的疼痛仍让他微微蹙起眉心,他的脸色差得,已经不是靠那层淡淡的妆容能够遮掩过去。
“小殿下,你怎麽了?”难道是受了太极令影响的後遗症?千帆想把他拉过来看清楚,谁知刚碰到他的手就大吃一惊,冻得跟冰块似的,以前他的体温也偏低,但不至於毫无温度,摸上去就好像……就好像……死去已久的尸体一样。无奈他没有机会做更深的了解,被他一碰,孩子活像遭受火烫一般,马上把手缩回去藏进袖子里,还有些慌乱地偷偷瞥他一眼,然後又装作若无其事,将目光投到窗外。
千帆苦笑了下,果然,小殿下不肯原谅他,甚至开始嫌弃他的触碰。也许在孩子眼中,他是个肮脏的人,从里到外,都污秽不堪。“小殿下,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?”他希望能有解释的机会。
问题吗?冥夜歪著脑袋,努力想了想,满腹的疑问却不知怎麽开口,例如──千帆,你有没有爱过我?你跟我在一起开心吗?每天晚上当我睡著的时候,你会不会在一旁嘲笑我这人太傻笨太好骗?还是……其实你也有一点点在乎我?有那麽一点点的……喜欢我?想来想去,冥夜又发现其实自己并不太想知道真实答案。自小到现在,他已经受过太多冷落,太多忽视,和太多失望,渐渐,他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,好像任何人背弃他都成了理所当然的一样。还是别再追根究底了,不如就当作,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,每个笑容都是真心的,那他至少还能拥有一些美好回忆。
迎著千帆殷切的期盼,冥夜最後只能轻声问:“千帆……这个名字是真的吗?”他声音小得快连自己都听不见了,低垂的睫毛遮住了银眼睛里的那点怯意,他甚至有点卑微,不敢抬起头,生怕对方会生气,又像担心听到会让自己失望的答案。
“名字是真的,我叫守望千帆。”
冥夜轻轻舒了一口气,又不禁暗叹:不愧是暗帝,竟敢用真名潜伏在他身边。
像看透他心中所想,千帆说:“我的身份和名字,从来不被承认,在芈国根本是个禁忌,就算小殿下真的去查,也未必能查出来。”他浅浅一笑,清俊的面容上浮现少有的讥讽:“不过天帝陛下的确有能耐,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,想不到还是被他识穿了底细。”
他没察觉,孩子在听到这些话时生生打了个寒颤──他真的,不是自己所认识的千帆了。冥夜绝望地闭上眼睛,要不这样,眼泪恐怕又要涌出来。他不敢问,也不敢听了。
千帆见孩子无意开口,心中闷痛,不知该怎麽打破沈默。於是,两人都没说话,任由时间慢慢地一分一秒地流过。窗外的光亮渐渐消沈,直到黑暗的恐惧突然袭来,冥夜才一激灵,急忙把全房间的灯都开亮了。
惊魂未定的他,看了看漆黑的窗外,又看了看时锺上的时间,原来晚膳时间早就过了。侍从们不知他已回到宫中,自然也不会有人过来传膳。他一点胃口也没有,就转头问千帆:“你饿了吧,我煮些东西给你吃好吗?”他记得那口小冰箱里还藏著一点蔬菜,这麽多天不知坏了没?凑合著做个晚饭应该没问题。
千帆怔怔看著他,“小殿下,为什麽……还要对我这麽温柔?”
“怎麽又哭了?”冥夜懊恼地在他身前蹲下,仰头看著他,姿势和神情,都像只不知该怎麽讨好主人的小狗。他一直努力学习烹饪,就是为了能天天煮好吃的料理养肥千帆这只馋猫。他弯弯眼睛,像在微笑:“以前啊,我一天到晚都在担心,万一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了,你该怎麽办?这麽笨笨呆呆的你,我怎麽放心得下?现在也好啊,我知道千帆原来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照顾自己,那麽,我就算离开也可以安心了。”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39
“不要!不要离开我,小殿下……”请不要轻言离别,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。内心极度的不安,让千帆不顾一切上前拥住孩子。感受到怀里男孩的轻微挣扎,他用自己温软的躯体,压著小殿下往床上倒去:“嗯……我觉得,有些不舒服……”因为撒谎,他声音很小,还带著羞愧的颤抖,听上去倒像有几分虚弱。
果然,怀里的男孩不动了,抬头看他:“哪里不舒服?难道……神族那些混账对你用刑了?”
银眸中透露的关怀教千帆心虚:“他们没有,只是我……”他脸色绯红,咬了咬下唇:“我在生完孩子之後……不知为什麽,肚子……唔,肚子就一直不太舒服。”
冥夜伸手在他平坦的腹部上轻揉著:“要传御医过来吗?”
“不用!”千帆急忙说:“你……你给我揉揉就好。那个……”他强忍著羞耻,把孩子的手拉到胸前,“不止肚子,连胸部也……”冥夜的手却在碰上那团柔软之前缩了回去:“千帆!”仿佛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,男孩有些无奈地推开他,坐了起来。
千帆也连忙起来:“我没有骗你!小殿下,胸部……是真的难受,好难受……”清盈的凤目幽幽看著他──其实真正难受的,是胸腔里的一颗心。
冥夜的目光,淡淡扫过他的胸部,最後落在他敞开的下摆,由於刚才的动作,他雪白的大腿露在直衣外头,上面绑著一截纱布。冥夜定定看著,带著怜惜,却不兴一丝情欲:“那个伤……现在还疼吗?”即使当时急痛攻心,在举枪射伤千帆的时候,冥夜还能掌握枪口的准度,子弹只是擦破了皮肤,没有伤及筋骨,伤口在天宫御医师的精心护理下,应该也愈合得差不多了。
可是,就是这个小小伤口,见证了两人的背离和决裂。
千帆急急拉好直衣的下摆,把那碍眼的伤口遮掩住:“不痛了,一点都不痛了。”
“听说,你答应天帝帮我生孩子,只是因为希望得到神族的最强封印?”冥夜问得很平静,像在讨论一件无足轻重的事,低垂的眼睫更是让旁人无从窥探他真实的心思。
千帆一怔,想起自己接近小殿下的初衷,沈默了片刻,终於轻轻答下一声:“是。”听到这个答案以後,他看到孩子的脸,染上了一抹浓重的哀伤,宛如一泓清水被失手滴下一滴浓墨,慢慢化开,无边无际地弥漫开去,逐渐变淡,最终隐没不见。
“如果,你得到了最强封印,打算利用它来做什麽?向神魔宣战吗?”
“不是,我没有那种想法。”千帆否认:“人类的力量,跟神魔相比,相差太悬殊了。我借用最强封印,只是为了保护人类,在开发出一种新型防护科技,能媲美天魂之力制造出来的结界之前,最强封印至少能拖延一点时间,守护人类,不受天界侵扰。”
冥夜又问:“开发那种科技,大概需要多长时间?”
千帆略一沈吟:“大约……需要四五年吧。”这个时间足够充裕了,如果资金到位,或许用不著三年就能完成研制。
“四五年麽?”冥夜有些为难地看向窗外,眸光黯淡,不胜负荷地低喃:“要这麽久啊……”
“小殿下,”千帆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在帝允殿的时候,天帝陛下告诉我了,说……最强封印如今已落在小殿下手里。”他拉著冥夜的衣袖:“我可以向你保证,人类没有称霸三界的野心,借用最强封印,只是为了自保,小殿下,你能不能……能不能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孩子已经把衣袖自他手里决然抽走。
踱到窗前,只见外面一片漆黑,天上一颗星辰都没有,晚风清冷,寥寥落落地吹进来,冥夜抱紧手臂,企图让自己不要冷得发抖。“可以。”他说。
简短的回答,让本来已经绝望的千帆眼中亮光一闪。
“我可以把最强封印给你,不过我有一个条件。”冥夜转回来,面对那床上的人儿,见他紧张地端坐在那里,双手死死攥著衣摆,指节泛白,冥夜有些於心不忍:“千帆,把孩子还给我,这是条件。”
千帆身子一软──小殿下……没有留他,他想要回孩子,但不要他!
心,痛得几欲滴血。不知出於何种心情,千帆听到自己说:“不!”泪水顺著脸颊滑落。
冥夜却误以为他舍不得宝宝,而他的眼泪,总是轻而易举叫自己心软投降。冥夜只好别过脸,不去看他的泪颜:“一个作为工具而出生的孩子,是很可怜的。这个孩子,千帆,你还是别管了。等你以後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,再跟他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宝宝……”
窗外突然闪过一条人影,“小殿下!!!!”少年泼剌的声音为死寂的黑夜注入一线生机:“快把结界撤掉,放我进去!我要见你!”
冥夜看不清,却能感知到那股气息,是属於归翼的──
盼了那麽久,他终於回来,但,一切都太迟了。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40
“小殿下,”门外的少年又再催促,“快让我进去,我有事情要跟你谈,很重要的。”
男孩到了变声期,声音极难听,像只鸭子似的又哑又破,再让他呱呱叫下去,整个魔宫都被惊动了。冥夜本来因寒毒侵体而浑身剧痛,现在连头都痛了。扶了扶额角,他用潜声入秘对归翼说:“你先进来,在书房等我。”刚撤了结界,外头的少年生怕他反悔似的,兔子一样嗖地窜入书房,又扬声大叫:“我到了,你快点来!”
冥夜却不管他,走到冰箱前拉开门,在里面找出一块芝士蛋糕和几个大苹果。把苹果削皮後切出果肉,放在搅拌机里榨出满满一大杯香甜的鲜果汁,其中还有翠绿的果肉漂浮著。他回到床边,把蛋糕和果汁递到千帆手里:“我要离开一会儿,来不及做晚饭了,先吃这点东西填肚子。”
千帆看著手里的甜点,再看看转身而去的小殿下,心里头满是苦涩,只懂得掉眼泪,什麽话都不会说了。“别走……别走……”张了张嘴,声音却哽在喉咙里,也不知有没有喊出来,眼睛里泪朦一片,他赶紧用袖子擦两下,再抬头房间里已经不见了小殿下的身影。他很害怕,怕心爱的孩子一去不回,怕这是两人最後一次见面。心中一慌,他急著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,要跟上去。手忙脚乱中打翻了玻璃杯,里面的果汁倾泻了一地,他也顾不上,冲到书房门口,刚好听到呈隆家的那位少爷说话:
“……小殿下,你老实告诉我,你是不是打算离开魔族,再不管族人的生死了?”
千帆停住脚步,一颗心跳得飞快,他靠在门框,等待著小殿下的回答。那孩子曾说过要放下这里的一切,跟他一起到人间生活。可书房里久久没有声音,几乎过了一世纪那麽长,才终於听到小殿下轻轻回道:“……没有……我没这个打算。”千帆愣在那里,只觉一股冷意从头漫到脚。
归翼松了一口气:“还好,前几天我来找你,碰上你去天宫参加诞生祭。见不著你却见到了你寝宫的几个侍从,形迹可疑,不知要把两个奶娃子抱到哪里去。我拦著他们问了,那几人却说奉了你的命令,把孩子抱出宫外。当时我就纳闷,你干嘛把孩子送走,在宫里养得好好的。翻来覆去想,结论就是,除非你也不想在这宫里待下去,一心脱离魔族。”归翼搔搔脑袋:“後来我天天在这里候著,想找你问个明白。幸好,是我猜错了。”
冥夜心中一阵刺痛,低头把玩著左手的炅金戒指,其实下令抱走孩子的人不是他,是暗帝。风花雪月和小天小地他们六个,全是加了思想控制的超级人形电脑,只听命於惟一的主人。
“这个还给你。”归翼顺手一扬,把那柄银白的宝剑扔到冥夜脚边──寒月刀!
冥夜缓缓俯身,把佩剑拾起,手执剑柄,“铮──”一声拔出,锋刃寒光迸射,凌厉慑人,果然一如他预料:“刀刃若饮过血,会呈现蔷薇色。归翼,你没有完成任务。”
“要我手刃大伯父,我做不到!”本来理直气壮的他,在看到席上的男孩眼中深深的疲惫和失望之後,心里涌现一丝愧疚。忠与孝之间,他选择了後者,也之所以,他知道自己是个不能成大事的人,辜负了小殿下一番厚望。
他敢出现在这里,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要独自承担所有的责难和惩罚。不料席上的人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,只摆了摆手:“算了,那件事可告一段落,带领你的族人回到呈隆家的领地吧。”
归翼错愕,“你不打算再追究?”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事?
“我不追究呈隆家,不等於放过你大伯父,他仍然是被魔族放逐的罪犯。”狂暴的戾气,像漩涡一样自小殿下身上迸发:“别让我再见到他,我亲手砍掉他的头!”他并没有原谅曾让千帆受辱的族长,只不过魔族刚脱离天宫独立,正是用人之际,三万遗民抵不过神族一个城的人口,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,削弱魔族的力量,再深的仇恨,也只能暂时放下。
“从今以後,你就是呈隆家的族长。”对於魔族的独立,天宫绝不可能袖手旁观,任其壮大,现在三界按兵不动,只是因为达成了一种暂时的互相制衡,但这种不稳定的平衡很快就会被打破。若到了兵临城下的时候,为了远避战祸,魔族只有选择启动无尽地宫,让整座城漂浮於半空之中,而作为动力中枢的核磁反应堆,就是制止天宫进犯的最强筹码,万一引爆了,半个天界都要沦为炼狱。
“把你的族人带回顺天城,迟了就来不及了。”
“迟了……是什麽意思?”归翼还是满脑子困惑,大伯父终被流放,但毕竟保住了性命,这是他原本想都不敢想的最仁慈的结局,但恨大伯父入骨的小殿下为什麽会突然大赦呈隆家,“我不明白……”他摸摸身边的盒子,里面装著一些他辛苦搜集而来的资料,目的是用来求情,希望小殿下能饶大伯父一命,没想到事情的进展比他预料中顺利,根本不需他多说,小殿下就赦免了大伯父的死罪,那麽,这里面的东西,还需要呈上给小殿下看吗?
“我累了,你退下吧。”首座上,小殿下已经站了起来。
“喂!”归翼叫住意欲离去的身影,递上手里的盒子:“这里面的东西……还是,请你过目一下,如果引起你的困扰……”他还在犹豫,手心全是汗,仿佛盒子里藏著一个沈重的秘密。
冥夜见他这般凝重,便步下阶梯,来到他面前。
“还是算了!”归翼的手往回缩。“我胡乱猜测,没一点真凭实据。小殿下不必放在心上,我也不愿枉作小人。”他把盒子收回,冥夜又刚好伸手去拿,双方一失手,盒子落在地上,盖子打开了,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散了一地。
原来是一叠照片。
冥夜蹲下逐张拿起来细看。照片的背景都是辉煌的宫殿和府邸,建筑风格各异,而画面中的人冥夜依稀记得几个,都是人类大国的元首。可惜这些不是政治场面上的照片,只是日常生活照,像那些喜欢追踪名人生活的狗仔队,躲在角落里拍下来的,所以画面模糊难辨。可是所有照片,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,把冥夜的目光紧紧锁住──千帆!
虽然更年轻,但冥夜还是一眼把他认出来。与各国元首姿态暧昧的依偎在一起,言笑甚欢,其中有几张甚至亲吻拥抱,他与这些人的关系,不言而喻。刹那间,冥夜明白了,何以数个人类大国的资金,会源源不断流入芈国。暗帝的传言一点不假,的确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一切。他突然想起诞生祭那天,替守望罗越挡下子弹的芈国国君。那不是真人,是一副披著人皮的电脑。冥夜再次看向照片中的几个元首,越发觉得他们笑容僵硬,行尸走肉似的,应该也早死了吧,真恐怖!这就是暗帝。他有什麽办法,让这些位高权重的男人都宠爱他,信任他,把他放在身边,一个最没有设防的位置?用甜美的身体?用温存贴心的话语?还是用清澈纯净的眼神?
自己竟然也……那麽爱他……
在暗帝计划中,是否终有一天,他会像对付这些国家元首一样,把自己这个魔族少主暗杀掉,然後弄一个相似的人偶取而代之,再对著人偶言笑晏晏,说最缠绵的情话?
可是这样?千帆,你打算杀我吗?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41
更了两章,大家别忘了看前面一章,不然就接不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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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殿下,算啦,别看了。”归翼抢去他手里的照片,“只是觉得有点像,我才收集这些照片给你看,让你起疑,动摇你对他的爱,再趁机劝服你减轻大伯父的罪。其实这里头的人怎麽可能是千帆,人有相似罢了,千帆是个怎样的人,你最清楚不过。”
看过照片之後,小殿下像傻掉一样,僵在那里一动不动。归翼使劲摇了摇他:“小殿下!喂!你干嘛了这是?区区几张照片,还照得稀里糊涂的,里面有些什麽人我还没看清楚呢,你不至於吧?”
门口传出一声冷笑:“你不必费劲解释,那些照片是真是假,他自个儿心里明白。”
归翼闻言,惊讶道:“大伯父!你怎会在这里?”
可不是,门外走进两人,除了一脸阴狠的呈隆族长,还有被他用短剑胁持的千帆。
“归翼,过来!”呈隆族长命令小侄子。“我们把这贱人送到魔君主上面前,看魔君如何发落。”他贴著千帆耳边说:“你这人类派来的奸细,我看今天谁护得了你。”
“什麽奸细?”归翼噌地站起来:“无凭无据,大伯父,你别冤枉好人。”
“好人?他?哈哈……”呈隆族长仰天大笑:“归翼,你以为他是谁?”
“千帆他,不就是……”小殿下的宠妾!归翼本想这麽说,话到了嘴边又觉不妥,忙改成比较文雅的说辞,“不就是小殿下喜欢的人。”
“你说得不错。”呈隆族长又笑道:“小混账色迷心窍,为了这个贱人,不惜残杀自己的子民,逼得咱们一家走投无路。幸亏苍天有眼,你猜这人是什麽来头?哼哼,你绝对猜不出这麽精彩。”他作势把千帆往前一推:“他就是天界最近擒获的人质──芈国的暗帝啊!”呈隆兴奋得浑身战栗:“试想一下,人质给天宫弄丢了,芈国可会善罢甘休?万一被掳到人间的葵殿下也出个什麽意外,天界跟人类这场仗就打定了!”
“不可以!”千帆哀求:“求求你了,别把我交给魔君。人类不希望开战,你放我回去吧,只要我回到芈国,就能平息干戈……呜!!!”
一记重拳,猛烈地击在他腹部,呈隆族长喝到:“闭嘴!你这贱人还有脸说这些?也不想想是谁挑起的战祸!”
千帆痛得两眼发黑,他才生完孩子没多久,受创的子宫正在缓慢复原中,受了这一拳重击,他连站都站不稳了,软软倒下。族长扯著他一头长发,把他从地上提起,刚要开口奚落,一股蓦然逼近的杀气,让身经百战的魔族族长,提剑格挡飞来的暗器,并果断丢下手里的人,疾速後退。
“叮!叮!叮!”短剑在最後一下相击时脱手而出。“大伯父!”归翼尖声大呼。
呈隆族长退到长廊之外,勉强稳住身形,手脚已有几处挂彩,鲜血顺著指尖衣摆滴落地面。“你……”待他看清,才发现,被小殿下当暗器射出的,原来是盒子里的照片,那几张薄薄的纸,割伤他之後,竟像无坚不摧的利刃一样,深深插入地面和墙壁中。
归翼惊魂未定,他甚至没看见小殿下何时出手。
冥夜走过去,抱起地上捂著腹部痛得冷汗淋漓的千帆,冷冷瞪著呈隆族长,然後他听到,怀里的人儿轻轻说:“小殿下,对不起……”
胸口一凉──
怔怔地,冥夜低头看向插在胸前的短剑,以及握著剑柄的人──千帆!
不偏不倚,剑刃插在他过去曾受过的箭伤上……
千帆哭得肝肠寸断。冥夜习惯性地抬起手,为他拭去泪水:“为什麽要哭?”喉咙一阵腥甜,鲜血在他嘴角滑落。杀我……不是早已写入你的计划中麽?一切都如你所愿了,为什麽你哭了?
“……原谅我,小殿下……”千帆哽咽著把渐渐脱力的孩子抱紧,低喃著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:“……原谅我……原谅我……”
我不怪你,千帆。你不要难过了,我只想看你笑,温柔地笑……
冥夜想把心里的话告诉他,但嘴巴一张,血就不断涌出来,根本无法说一个字。哀伤的银眸缓缓闭上,给千帆拭去眼泪的手,也垂落在身侧的血泊中,发出“啪”一声轻响。
千帆抱著他,边哭边笑,“跟我到人间去吧,小殿下。我会保护你……谁也不能来打扰我们。到了人间,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。”要带走小殿下,只能趁他没有防备,失去灵力的时候。那一剑不会要了小殿下的命,千帆知道。弟弟罗越曾经伤过他,在同一个地方。所以,这个伤口只会让小殿下在几天之内失去灵力而已。
天空响起马达的鸣动,一艘无光无影的隐形天舰,停泊在寝殿外的草坪上。
“呈隆族长,我们走吧。”千帆抱起昏迷的孩子,对站在他身後的魔族族长略一颔首。
“是,暗帝大人。”呈隆族长欠身行了一礼,跟随其後。走了两步,再回头招呼在原地一脸呆滞的小侄子:“归翼,快跟上来啊,还愣著干嘛?”
归翼抱著脑袋,显然没从一连串的震撼场面中恢复过来:“天啊,我是不是做噩梦了!这到底……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?!大伯父你……背叛小殿下……背叛魔族!”又指向前头的千帆,“他……他……他……杀了小殿下……我……我的天!”结结巴巴,自己都不晓得想说什麽。
呈隆族长摇摇头,回到归翼身边,直接把他敲晕再扛著上路。
天舰的马达声渐而远去,顺天城的夜空恢复了宁静。眼看著那艘鬼魅一般的天舰,潜入了漆黑的夜幕中,再不见踪影,馥兰太傅不无担忧地询问:“魔君主上,这……真的不管了麽?”
魔君恒夜也一脸忧虑:“冥夜不让我们插手,该有他的道理。他说要亲自前往人间,做一个了断。”
“可是……我怕小殿下应付不来。那位暗帝……深不可测,万一到了人类的国度,我们再想施予援手就难了。”
魔君收回目光:“事到如今,也只有相信冥夜的判断。”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42
骗人的吧!不可能,这种事情怎麽会发生呢?
千帆……居然杀了小殿下?哦,对了,他是暗帝……千帆是暗帝?!那麽一个水嫩嫩娇滴滴毫无主见呆呆傻傻的人──是暗帝?
“靠!!!”归翼一骨碌翻身坐起,“打死我也不信!”
“醒了?”呈隆族长在他身侧坐下,查看他後颈──瘀痕还在,当时下手是有些重了,难怪他昏睡了一整天。
“大伯父!”归翼双目圆瞪,鼻孔大张,“我做了一个非常刺激的……梦……”他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一圈,确认自己身处一个陌生房间。“我在哪里?”他一个激灵,把大伯父的袖子挽上去,露出手臂,果然看到几条很新的伤痕,他小心翼翼问道:“这些伤……是在小殿下寝宫那里弄的?”
结果他大伯父很干脆利落地点了头:“正是。”
“那麽说……我不是在做梦了?!全都是真的?”归翼抱头,像只受惊的小老鼠一样到处乱窜:“不好了,大事不好了!小殿下死了,这下该怎麽办?是千帆杀了他。千帆……哦,千帆是暗帝!怎麽可能?”他仰首狂啸:“那种笨蛋怎麽可能是暗帝啊──────”他折回大伯父面前,“小殿下死了,魔族怎麽办?这下糟了,完了!我们快报告魔君主上。”
“给我安静!”呈隆族长被他吵得头疼,“你贵为呈隆家的继承人,别遇到一点小事就慌慌张张的行吗?”
“一点小事?”归翼的表情活像条鲤鱼:“小殿下死了,这算一点小事?”
族长撇撇嘴,老大不情愿地说:“没死。还在鬼门关前兜著圈呢,没进去。”
这种时候,归翼没心情欣赏大伯父的幽默,“一刀子结结实实扎在胸口上,还能活命?”
“失血过多,目前还在还抢救当中。人间的医术不及神魔,无法使用灵力治疗,何况这里也没有魔族适用的存血,如果你肯输给他,也许能救活。”
归翼二话不说:“好,我去!”他嘿嘿笑著蜷起袖子:“就知道他没那麽容易挂掉。”
被人类宫女一路领著,穿廊过堂,走到宫殿的另一边。归翼东张西望地打量,这芈国的宫殿比顺天城还要古雅堂皇。这也是难免的,当初魔族被人类入侵,元气大伤,能建造顺天城安顿三万遗民已是倾尽全国之力,很不容易了。根本没有多余的资金,去建造奢侈的装潢摆设。朝堂,议事殿,以至皇族的寝宫,都一切从简。所以比起来,芈国宏伟的宫阙更显气派。
宫女把他领到一个房间,门前站了很多人,有官员有医生有护士,气氛有些凝重,大家谈话都尽量压低声量,惟有一个人,满脸烦躁和不耐,见御医从房里走出,一剑步上去把人截下,粗声大气地问:“怎麽样了?”
“情况很不妙,”御医简练回道:“脑部缺氧过久,再找不到血源,就很危险了。”
那人更火大:“我管那小魔头去死!我问我哥的情况。”
“啊,”御医才知自己会错了意,“太子殿下请放心,大人只是身体虚弱了些,并无大碍。”
归翼心里“哦”一声,原来那就是芈国的太子守望罗越。
宫女领他过去,御医一见他,立刻喜上眉梢,丢下太子迎上前来:“这位是魔族的客人吧,请问您是否愿意为病人输血?”御医救人心切,两眼放光,一味盯著归翼手臂的血管看。
归翼咽了口唾沫,大义凛然地伸出手去:我很怕痛的,小殿下,不过见是你,算啦!咱们魔族的希望都在你身上,你可要努力撑过去啊。
他以为自己可以趁机看看小殿下的凄惨样,以便以後取笑他,谁知连门都没让他沾上,一个漂亮的小护士把他带到偏房,拿针头给他放了三大袋血,差点把他抽成人干。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43
自从弟弟那天被暗帝带走,魔君恒夜就重复做著一个梦。
梦中的弟弟还很小,很喜欢粘人。也许聪敏的他,早就察觉自己不讨父母喜爱,所以总是避开父母,而去纠缠惟一的哥哥。在长廊的尽头,那小小孩子吃吃笑著,对他说:“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好,哥哥?我现在就去躲起来,你要来找我哦,一定要找到……”接著,小东西身影一闪,不知钻到哪个洞去了。宫殿里成千的房间,但真正找起来一点不难。小东西不晓得,其实每人的天魂所散发的气息都不一样,他不会隐藏自己的气息,几乎马上就被找到。但恒夜偏偏捉弄他,明知他人藏在哪里,故意去那个地方溜达数遍,又假装死活没能把他翻出来。反正到了天黑,某只饿坏的猪崽会自己蹦出来,扁著嘴满脸委屈:“不好玩,陪哥哥玩捉迷藏,饿死在里头都没人发现。下次不陪你玩了。”
“哦,”恒夜揶揄他,“原来是冥冥在陪我玩的啊。”
不过气归气,到了第二天,弟弟还是照样去纠缠他,玩同一个游戏。那时候他不懂,明明抱怨不好玩,为什麽弟弟又一直乐此不疲地跟他玩捉迷藏。但现在,他大概能懂了。其实,冥夜很希望自己能被找到,他故意占用哥哥的时间,只是借以来证明,自己是被爱著的,没有被遗忘的。弟弟其实很寂寞,没有朋友,也没有得到父母的爱。每次当他说“哥哥你一定要找到我哦”,其实只是想说“哥哥请你爱我”。可惜那时候,他的哥哥太年少,没有一次遂过他的心愿。
这几天,恒夜每晚只要一闭眼,就梦回过去的魔宫,跟年幼的弟弟玩捉迷藏。在空无一人的宫殿里,在一条不见尽头又寂静地叫人发慌的长廊里,他一直走一直走,每个房间的门都打开,但就是不见弟弟。耳边隐约传来弟弟的呼唤“哥哥来找我,快来找我啊,一定要找到……”
“哥哥……”昏迷中的冥夜,手无意识地轻微伸著,希望能被另一人握住。他想醒来,太多麻烦事等著他处理,而所剩的时间已不多,无奈全身都不听使唤,连睁开眼皮这麽简单的动作,他都无法控制。身上除了冷,就是痛。人像躺在插满铁钉的刑架上,生锈的长钉正一寸寸刺入身体,贯穿皮肉,器官。不能动,又死不了,活活受罪。不过幸好有这种痛,让他没有余力,再去回想那些伤心的事。
“小殿下,你醒醒啊……醒过来看我一眼吧,求求你……睁开眼睛啊……”千帆已吓得六神无主。一天天过去,床上的少年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,身体冰冷如同死尸。千帆没日没夜地抱著他,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,可没有用,他的爱阻止不了生命的流逝。
“二哥你别管他了,如今黯星已被我们控制,也不见得有多厉害,那些所谓预言统统都是吓唬人的。这个曜星,要不要也罢了。你看他那副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死样子,一看就知是个短命种……”
“啪”!一个巴掌印在了守望罗越错愕的脸上。
“不许你胡说,出去!”千帆怒意横生,指著门口赶人。
守望罗越见哥哥偏袒别人,还掌掴自己,满心不是滋味,他擦擦脸,嗤笑一声:“这般痴情,真不像二哥你。过去你不是一直教导我,绝不能对任务的对象动心麽?最铁石心肠的你,今天居然犯糊涂了?”
千帆一窒,深知小弟说得不错,但回头看床上苍白的孩子,只觉那是自己心尖上的一块肉,怎麽也割舍不下。他可以将出生不久的儿子交给乳母照顾,却无法把小殿下丢给其他人,一刻不看到他,自己心里就不安宁。
守望罗越见他满目柔情地凝视小魔头,更怒火中烧:“哥,这一点都不像你。‘温柔多情’只是一个虚假的人格,只要把植入大脑的芯片拿出来,你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。”他走到千帆面前,伸手摸到哥哥脑後的小小凸起,那里插入了特制芯片,用於控制激素分泌,影响思维回路,以达到改变性情的目的。芯片需要定时摘下清洗,才不会污染大脑,造成真实人格和虚构人格的重叠。“二哥,你很久没有清洗芯片了吧,以至造成人格模糊的後遗症。”以前的哥哥,哪里会为了外人打自己。
千帆不自觉後退一步,躲开弟弟的触碰,“用来装清洗液的小盒子,被人偷走了,所以有一段时间没用上。”他又瞟了床上一眼,後来……小殿下倒是帮他拿回来了,对於里面的东西,小殿下居然一点不好奇,也没有让人暗中去调查,不然,他的计划哪会如此顺利。
小殿下尊重他,也相信他,所以才不去揭开他不愿透露的秘密。否则依那孩子慎密的心思,早该起疑了。
想到这里……心脏又泛起一阵钝痛。
克制!让情感主导理智,太危险了!如果不趁早把芯片拿掉,他怕终会彻底迷失本性,被一个虚构的人格控制。
“好吧……”他闭一闭目,好不容易下了决心,“把芯片拿走,不再需要了……”
任务已经完成,这是历时最长的一次任务,弄得身心疲累,他还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。
在最初的时候,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,他甚至把自己原本的真实记忆抹煞,输入另一套完全不一样的成长经历。直到半年前,因为遭受了极大的刺激,原本的记忆才逐渐恢复。现在两套记忆同存於他脑海中,时时让他迷惑,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。是那个不屈从於命运,惯於玩弄权术阴谋,残忍到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作为工具,却把人间的资源和科技全部掌握在手中的暗帝?还是那个因体质有异於常人而一直遭人玩弄,逆来顺受,随波逐流,但天性始终纯净善良温柔似水的男妓?
这样下去,最终的结果是导致人格分裂。
不需再伪装了,他要恢复自我,但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,一直在哀求:“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他已分不清,那是发自心底的真实声音,还是那个被虚构出来的千帆,在左右他的决定。
罗越听得哥哥终於肯取走芯片,高兴地提议:“最好让博士把你这几年来的记忆统统消除,都是些没用的垃圾。”
千帆浑身一震,抬头看比自己还高大的小弟:“把……记忆消除?”那麽说,他会忘记小殿下,忘记他们之间所发生过的所有事,忘记依然深爱著小殿下并曾被他宠爱著的感觉,丢开小殿下的手,也丢掉自己会为那孩子的喜怒哀乐而牵动的心……
丢弃这一切,他,就能变回那个真真正正、冷硬无情的暗帝──守望千帆了。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44
任谁都看得出,手术台上的暗帝,一直还犹豫不决。他的指令久久不下,底